怨念其四
天皇是天照大神在人间的血脉，对此赖光知道这是真的，不过经过几代的更替，如今的天皇也不过是拥有血统的旁支之一罢了。
当初他还好奇，为何转生后也不过是病弱了一些而非无法出生。只因这是大神的血统后人，若非如此怕是一出生就被刀剑凌厉的神力给破坏了吧？
贵族之间从不缺少阴暗正如平安京从来都不缺妖鬼。就算是拥有天照神光的皇宫也是如此，不过是慑于被神光泯灭罢了。
但大妖不同，他们不差手段。天性不受束缚的大妖可比并非天照本人的神光聪慧狡诈，若非如此，大妖玉藻前不也在宫中如鱼得水。
当年这事虽有天皇压制，但在京都也是人尽皆知，听说这事还是安培晴明的老对头解决的。
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那个外表二十的人竟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大阴阳师，听闻最近他不在管朝堂之事，阴阳寮多数的事物都被交给了他的儿子安培吉平和安培吉昌，美名其曰磨炼。
对于安培晴明的恶趣味，他接受良好，偶尔也会反击一二。比起客人与主家他们倒是越来越像朋友，虽然某个老朋友喜欢捉弄人。
赖光很喜欢安培晴明的庭院，被主人家放任生长的草木与不少妖怪让他很有亲切感。安培晴明偶尔也会教他一些简单术式，虽然这些术式多半是他为了自己偷懒而研究出来。
赖光拈起一片绿叶，仿若随手扔了出去，之后也不在关注。
就在宴会热闹之时，听闻女眷那边出了点事，村上源氏的姬君与她身旁的几位姬君不知怎的被吓的晕了过去。
不久后赖光接到天皇的命令，中御园里竟发现了人骨，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为了安抚大臣的家眷，天皇命令赖光调查此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天皇的威严。
中御园的花匠也差点被怒火中烧的天皇斩杀，若非赖光还需要他们调查，恐怕几天后又得多不少冤魂。
这个时代的天皇拥有神明之下的最高权利，天皇所作所为如何并不需要他人置喙，天皇并非庸人，他乐得看朝臣之间的博弈。
听闻宫中的藤白女御病重，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倒是近日有了起色。
越是接近冷宫，怨气越发的浓重，若不是有天照大神的神光，如此浓厚的怨气不出几年便可以孕育生出一个比拟酒吞与玉藻前的鬼王。
人们啊总是如此的傲慢，傲慢到了连同类都在互相厮杀，就连高天原那群神明也不能免俗，人性的欲望甚至在他们的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在此期间，赖亲与赖信一直想跟在赖光身边，赖光同意了，毕竟，人心很复杂也很简单，这一次，他要教他们的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阴暗。
在贵族眼里，最不值钱的不就是他们看来比他们低贱的平民吗？
一世为人，一世为神。人性与神性达到了一个平衡，他的本质反而更加的接近于起源的大神，可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
很少接触这些的赖亲与赖信紧张的绷着脸，仿若两只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幼猫，赖光并未揭穿，只是眼底带着些许笑意。
这样的弟弟们也很可爱啊~自从加冠后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他们了呢？诶呀呀~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害怕的抓着兄长大人衣角什么的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哦呀？反应过来了？
“脸都红了哦～赖亲。赖信快把眼睛睁开哦～前面不远处有柱子？”
“兄长！”X2。
果然还是一样可爱啊？不过这样可不行哦～你们未来可是要继承他位置的，作为将军，可不能在属下面前退缩。
“赖信，赖亲可不要让吾失望哦。”或许是男子汉的自尊心与不服输的心理，明明很害怕却努力的面对。
“嗯！我会努力得到兄长大人的认可的！”看着他身后仿佛燃起熊熊烈火的姿态，以及很快就适应了的赖亲，心里有了估算。
他们并没有带着下属，若是源氏的事物都需要赖光亲力亲为，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赖亲，赖信，你们认为一个合格的武士需要什么吗？”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这个问题，都说大和是以武士为传承的一个民族，他很清楚自己非真正意义上的武士，他不过是继承了父辈的名称。
武士的第一要义就是忠诚，他可没有这种品质。近千年的时光也没有让他改变一丝一毫，他本就是这么固执的人。
他在询问弟弟们的同时也在询问自己，即便如今的他真正作为一名大和人，他的内里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他只会忠于自己的心。这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除非是自己在意或者有关个人利益，不然只会冷漠旁观吧？
但，人本就如此，不是吗？
“强大，宽容，果敢，和兄长大人一样，为天皇大人效力。”
“还有呢？”
“……不知道，但是兄长大人是很厉害的武士大人！”
看着两个小家伙崇拜与眼含斗志的眼神，赖光有些说不出话，他们总是能轻易的将他打败，摸了摸他们的头。
“赖亲，赖信，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昨日宴会结束后赖光把他通过手段得到的隐秘给两个小家伙看，看完之后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吧？
赖光退治的山匪不少，其中也曾包含不少老弱妇孺，但除非必要，他很少会杀死这些人。
京都之外的地方许多都为天灾与妖祸所累，不少山匪都是如此，除个别是主动投靠妖鬼，大多不过为生活所迫。
他同情他们，但他与源氏做不到救所有人，他如今只是有着神魂的人，遇上了在不折损自身利益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但他可不是只帮忙不收取利益的。
他如今的军队多数都是来自他退治的山匪，这支受过苦难的军队比起效忠天皇更忠诚于他，他也有意控制数量既不触摸天皇的权柄也不触碰其他贵族的利益。
这些不过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作为弟弟们的底牌罢了，安排好一切，他就可以离开了。不过……源赖光历史上到底是活了多少岁来着？这还真是个让他有些苦恼的问题啊……
不过，为了少操心几年，还是尽快把赖亲和赖信培养出来吧？嗯，再加上有渡边，卜部，坂田和碓井他们在，源氏的事务也轻松了不少呢？
先不提忙的恨不得分成几个人的赖光手下“四大天王”。若是知道自己敬畏忠诚的家主大人只想着怎么摸鱼，大概会哭吧？
不过此刻他们也没心思想这些了，他们还在处理一些比较重要却也不必经过赖光批准的文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文武双全了呢？
将一切处理好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带着髭切，渡边依照赖光之前的吩咐向皇宫策马而去。
赖光将两个小家伙交给赶来的渡边后与鬼切处理这个被神光削弱的怨念之灵，自皇宫建立之初被葬送在这其中女子与枉死之人的不甘，怨恨，被神光压制而无法翻身的恨意。
皇宫的结界当初因为玉藻前的缘故有了空子，安培晴明当年与八岐大蛇的那次大战崩溃过一次，后来虽然被安培晴明重新布置了结界，但也比先前天照大神留下的要弱很多，再加上这些怨灵的不断努力，被它们撕开了一道口子。
该教的也差不多了，嗯，就到这里吧？接下来就让他来收尾吧？不过当年那位早逝的广平亲王之母藤原家的佑姬倒也会给后人找麻烦。
村上天皇已成为先代，但他后宫的烂摊子倒是惹出了不少麻烦，他也曾听闻过那位荣宠一时的文车妃。
如今这位经过修养吞噬的鬼女也就是被他们一手制作出来的吧？倒是聪明的找了一个女子附身，难怪没有被神光灼伤。
看着眼前本该病重卧床不起的藤白女御，不，或许应该说是披着藤白女御皮的文车妖妃吧？
赖光平日里与鬼切时常对练，此刻默契十足的朝着她攻击，带着贵族的优雅与刀剑的凌厉，但吞噬了不少力量的文车妖妃也不可小视。
怨气成为她的武器，被御守护着的赖亲与赖信第一次亲眼见赖光退治妖鬼。渡边拿着已经生灵的髭切将在文车妖妃手下一些小妖怪消灭。
愈发恼怒的文车妖妃加快了攻击的速度，赖光与鬼切在摸清对方的能力之后转为更加凌厉的攻势。
鬼切一马当先，扫清一些杂鱼与时不时出现的长发，赖光抓紧时机，手中的膝丸径直的砍下了她的头，没过多久就连同藤白女御的尸体飞灰湮灭。
剩下的小妖怪也被鬼切和渡边清理干净了，赖光将安培晴明之前教他画的符咒随意的找了个地方扔了下去，一时间那股让他有些不喜的怨气也被净化的差不多了。
“打道回府。”
“是。”
并未多问什么，渡边与鬼切恭谨落后半步跟在赖亲与赖信身后。
梳洗一番之后，想到了那个聪慧狡诈的白狐公子，赖光想了想还是去拜访了一番。
未递上拜帖，两手空空的就直接去了，刚到他的庭院外不久就见宅门被打开，一位身着绘有唐草花纹衣着的女子恭谨前来迎接。
“源将军，晴明大人已等候多时，请随小女来。”
这位女子是安培晴明手下的式神之一，平日里管理庭院里的一切，可以说是管家一样的存在。
安培晴明坐在走廊边，若不是那一头华发，谁也不会相信这位面若娇女的家伙竟然已经有近百岁了。
感情一开始在朝堂上看到的那个皱纹满面的老人只不过是你的恶趣味？不过想了想这位连自己孙子都戏弄的大阴阳师，也就不奇怪了。
当初他十多岁的时候还受了他不少帮助，或许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吧？
不过这个越活越回去的老头子大概早就知道他的来历，若非如此，这个老家伙也不会让赖光顺其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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